2012年12月10日 星期一

第三人稱




想有個可以擁抱取暖的戀人,竟如此困難。

一直在想,如果我能愛H有多好,他大概可以理解痛苦與孤寂的滋味,並且有左派的靈魂。然而我無法愛他,有一個這樣靈魂的人,我卻無法愛他;有著我喜歡的相貌與個性的人,卻總沒有這樣的靈魂,就算彼此喜歡了,也只是逐漸在相處中發現彼此的巨大差異。

連朋友都交不太到了,遑論戀人?

印度教中有個鍛鍊尋找自我內在深處的神的方式,便是保持一段距離,以第三人稱觀察自己,非主動亦非被動,而是見證人,以區隔內在深處的神我與自我;所有苦樂不是「我」的苦樂,而是「Mercury」的苦樂。

所以我可以說,那些不快樂與孤寂,都不是我的,是Mercury的,我只是看著,看著Mercury扮演他此世不快樂又孤寂的角色。


2012年11月5日 星期一

2012.11.06


再度重讀了傷心咖啡店之歌,發現以往讀時,前半部關於自由(我覺得或許該說是自在)較使我激動,後半部馬蒂去了馬達加斯加的描寫,反而較被我忽略。這次重讀卻不同。

耶穌忽視遭疾病襲擊的村人,馬蒂才剛開始極為憤怒,直到爬上山後,看見山下的植栽們綿延成片,即將吞沒那遭疫的村落,才領略到耶穌關愛的是完整的世界,而非只將關愛的眼神投向人類。

書中有段文字如下:

「人的虛無和神的虛無不同。
馬蒂不屬於任何一個教派,她把體會中最根本的意識叫做神。
人的虛無就是虛無一物,而神的虛無,是一切衝突、一切翻騰之後的一切抵消、
一切彌補,因為平衡了,圓滿了,寧靜了,所以虛無。」

讀到這段文字我大有感應,驚訝於以往多次閱讀,竟不曾注意到這些文字,頓時發現自己的生命主題也許改變了。也許「不自在」這件事已經經過得刻意的自我提醒與努力少了許多,現在得學著與孤獨相處,平衡自我與整個世界,將一切的不平衡內化並且抵消。

這是多麼困難的事情,近乎於修行,難怪隱士要隱居,悉達多要出走。

2012年10月12日 星期五

2012.10.13


H的朋友看過我寫的小說後,給了我不少中懇且受用的建議,但有一點,卻是非常在意──他覺得我不敢面對自己的感情。

我總是相信遇見的人們心地善良,事實上大多數也是如此。當人們有任何情感上的摩擦,傷害了對方,我總是相信必定有某種巨大得強過善的原因,使他們傷害了他人,本質上,他們依舊是善良的,他們從不打算刻意傷人。

這樣的想法有時候或許太天真,把事情想得太簡單,但我相信多數人是這樣的。

但善人並非沒有憤怒或怨懟,只是在事過境遷後,念的不只是對方的糟,同時也記得對方的好,並且設身處地,試著站在對方的立場,一切就極容易原諒。

在思考了那麼久後,我能肯定的說並不恨母親,這是實情,只是對他的感情也淡薄如水,畢竟那是個巨大得無從填補起的空洞。

在我看見了母親在社會底層為生活掙扎的模樣,並且因病完全的失去了姿色;又想起變得沉默寡言的弟弟,曾經如此渴望有人陪伴,即使無話可說,還是多次來電,卻因為電話內容的空洞被我敷衍,(我第二次犯下同樣的錯,我終於了解,有些人要的就是陪伴)令我相當難過。

正好逢我搬出家中,把搬出的決定告訴外婆後,明顯可以感覺外婆為此感到傷心不已,甚至以為我要去找爸爸了。那些我不想傷的人,都在無意中被我傷了,做人如此困難,能夠原諒別人是幸福的,才能毫無愧疚的原諒自己。

原諒不見得能讓失去的都回來,這也是好事,不該執著者,就該放。

2012年8月31日 星期五

2012.09.01


夢境一

一隻貓撲在我臉上,細看,一旁竟有隻兔子,不斷張牙咧嘴,作勢要咬貓,再一看,撲在我臉上的貓,背部血肉模糊。

夢境二

我們一隊人,因某原因需尋找某神明,去到目的地,先找錯神明,才發現我真正要找的神明,但因為我們走取了封印,神明非常憤怒,要與我戰鬥。

夢境三

(聽不清楚自己的錄音) 大概是說出現一個巨大的刺青,有個少女戳我的背,卻不語,我生氣。

夢境四

火車上有位婦人在我面前,他的行李箱開啟著,他的東西都是極為高級的東西;畫面一轉,我變成了他的醫生。

夢境五

(似乎銜接上夢) 我是一個東歐打扮的小男孩,在書店賣書,我的青梅竹馬小女孩來跟我買書,我們是歡喜冤家,不斷鬥嘴,爭辯著關於書。

夢境六

夢見P與一位男孩在房間裡,男孩問他:「要不要幫我槓龜?」(在夢中我了解此意為打手槍) P露出她慣用的不屑表情,明顯得要更多,於是男孩說:「那你要找幾本雜誌。」(不解其意)

PS:命中我知道他們是sex friend,但整個過程她們都知道我身在房裡。

夢境七

與周宣、阿龍、某人(也許忘記、也許現實生活中我不認識此人)在夜店喝酒,後來周宣先離開(似乎是覺得無聊),某人也走了。夜店徒然有樂團表演,後來出現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孩子,跟我們討錢搭公車,我觀察了一陣子,想給,身上沒零錢,於是跟阿龍借。後來我們離開時下雨了。

PS:補一夢境殘留畫面,巨大的垃圾草原上,一大群猴子(還是熊?)快速奔跑過去。

2012年8月28日 星期二

夢境


2012.08.2X

夢見身處於一富麗堂皇的建物中,那是個車站,因為不知名的原因,我被一群人追趕著。

手拉著一位女性脫逃著,我使用了隱形能力將我與該名女性隱藏起來,那群人經過我們身邊卻絲毫未察覺我倆。畫面一轉,那群人依舊我追趕著我們,我們跑進電梯,我用了某種能力讓他們看見幻象,我們分明在電梯裡,在他們看來電梯裡卻空無一人。

2012年8月13日 星期一

ROLE PLAY GAME


許多RPG遊戲的劇情是這樣設定的:敵方因為察覺世界受到人類的破壞(精神的、環境的等),因此決心毀滅現有世界,遵循神的指引(此神非指具形的偶像,而是一種讓世界運行的神祕力量,雖然在各個遊戲中名稱各異,實指同一物),創造一個嶄新的烏托邦;而玩家扮演的,則是有血有肉的小人物,憑著一股熱血及溫柔的情懷,試著阻止敵人的毀滅再重建。

在這樣的遊戲中,敵方多半被塑造成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冷酷形象;玩家操縱的主角則是歷經各種冒險,一路成長升級,靠著對人世的眷戀,終究還是拯救了原有的人世。

如何善待世界,善待地球,在現代是個時髦的主題。出現這樣的遊戲設定,可以說,人們已開始意識到自身是如何的荼毒著世界,不僅破壞環境,並且以集體無意識的力量污染著週遭。

但是遊戲結尾,還是給予主角方成功,敵方落敗,世界依舊以原有的方式運轉。
在遊戲世界裡,美善是容易且普遍的;現實偏偏不是如此,那是我著迷於各類非現實事物的原因。

2012年7月30日 星期一

2012/07/29


大炳過世,讓我深切的感受到「時代結束感」。

那些早年的知名影星過世,對我來說,不痛不癢,因為那不是我的世代,我與他們並不銘記著同樣的時光。儘管這個世代也有藝人過世的先例,但依舊毫無感覺,即便我們看見的是同樣一個世界。

大炳死去,卻讓我感覺死亡不再是佇立於遙遠另一端的將來,而是越來越近的影子。我看著娛樂百分百長大,每晚六點是我物哀式(容我借用此詞彙)的年輕時光裡笑得最燦爛的時間,大小S那夥人讓我感到相當親密。而後,大小S各自結婚、生子;大炳吸毒而葬送演藝前途,轉往中國發展,病死。

大炳如此幽默,我猜測,那些幽默全都來自於哀傷,他感嘆沒人真心對他,我能了解。身為一位同志,看見身邊的異性戀朋友走入婚姻,家庭第一,固然還是能夠若無其事的重複往日的來往模式,但某些部分,終究是隔了一層,那是種無能參與的,極難說明的情緒,只會感覺到:啊,那終究不是我能融入的。

大炳的死就像一鋒利的刀,切斷了我自以為還年輕的幻想,也某種程度的切斷了我朦朧的殷盼,那殷盼是什麼,在此不多說,寧可留下一些殘片,待有日能成真。

2012年6月20日 星期三

2012/06/21


極想就順著本性下決定,遇到那些(可能)關乎於一生的事情,還是難免躊躇;這樣做好嗎?我真的能一生安於如此嗎?但是當他說出那樣的話,還是略感驚訝,他的意識裡,其實還是沿循著某種框架的。而那種弔詭的循環,不是我想要的。

用胸無大志形容我,可說是正確,也可說是不正確。我想花精力去做的事情,都不是可以維生的事情(至少目前都還不行),所以在工作上我一般般的完成,寧可將精力花在那不足以用來維生的事情上頭,比方學琴。對我來說,這才是值得,活著不是為了工作;工作只是為了可以活下去,可以更用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

經過細想,我的被要求,是因為滿足不了他的需求,這該是兩造的事情才對。我不表達,不是驕傲,只是我不能表達。不是我不想,是我做不到,那就像要求一個腿斷的人站起來一樣。

2012年6月14日 星期四

2012/06/14


越來越覺得,這整個世界是由一種巨大的神祕力量所構成,或者,其實也沒有這麼神祕,只是關於這一切,人類所知還甚少。

我一直是無神論者,但一直沒有意識到,我口中那不被我相信的「神」,指的,是一種被人格化、有意識化、奉上神龕的偶像,祂們的教誨往往為後人扭曲、誤譯,而成為一種僵死的圭臬,因此儘管我總是被宗教的某些部分打動:一尊低眉的菩薩塑像、一句經文、一幅晚禱、菲德烈畫中山中的十字架,卻始終沒能成為教徒。祂們是神,我相信祂們的存在,但神只是看見了世界,並告訴我們。祂們卻不是世界,成了他們其中之ㄧ的教徒,就等於相信了被劈成兩半的世界,被侷限住了;我相信的,是使整個世界運作的力量,不管怎麼稱呼它,理、道、天、神,總歸來說,就是一種運作世界的力量。

有些例子說起來幾乎像怪力亂神,但確實有那麼些奇妙(卻微不足道)的事情發生,那些事情不斷的揭示著世界的本質,即使只是大世界的一個小破片,都讓我質疑這個過度強調理性的世界。

而關於內在的觀照,我還在思考,終究是該順應本性,又或者,我該聽從他人的建議。

2012年4月19日 星期四

蘭嶼的黑暗


自發現附近有間黃昏後便無人使用的圖書室後,我就將此地作為私人工作室,晚飯後,總是到此工作或作自己的事情,直到深夜。圖書室附近沒有任何路燈,入夜後,整個路段就像融入了黑夜。

尚未買到手電筒前,我時常摸著黑,從寄宿處緩緩走(或是騎腳踏車)到圖書室。當我打開門,打開電燈,自圖書室門口流瀉出的光亮,就成了整個路段唯一的光源。許多昆蟲會飛進圖書室裡,停在我身上,或衝撞日光燈管。某些有著透明翅膀的小型昆蟲似乎特別脆弱,經常不一會兒就靜躺桌上,死了。

此處是看星星的最佳去處。蘭嶼要不看不見星星;若天況佳,星星的數量相當驚人,密得像是在一塊黑布上打翻了整碗白芝麻。往往要離開圖書室時,我會被這樣的景象吸引,久久佇立於黑夜中,海洋及土地似乎也都在微微發光,那種時刻,萬物皆神靈。

我很膽小,但蘭嶼的黑暗是不令人害怕的,因為意識到自己被海洋及山脈包圍,那樣的黑暗來自於自然巨大的奧秘,魔幻而且神祕,而非令人驚顫的怪談餘驚。

離開圖書室,又摸著黑沿舊路回部落,從沒入黑暗的路段逐漸走回部落光亮的路段。當我從全然的黑暗中逐漸現出身影,睡在黑暗與光明路段交接處的狗會突然被驚醒,先是倒退好幾步,接著對著我吠,直至我的身影漸漸完整的出現在路燈下,狗又對我失去了興趣。一直以為,對於未知黑暗的恐懼是人類想像力的發展所造成,看來並非如此。

朋友也來蘭嶼玩,他們跟著當地人出海捕飛魚。(捕飛魚都是入夜後開始,因為入夜後,魚群會較靠近陸地。)我忍不住想像,身處在漆黑的無垠海洋是什麼感覺,那應該會是某種感官的想像極限吧。好比每每我坐在入夜的岸邊,看著浪潮不斷的自海的彼端襲來,總是覺得被什麼召喚著。(這確實是很神經兮兮)

蘭嶼是座孤立的島嶼,因此族人盛行近親通婚;另外,若有寡婦/鰥夫,為了能要養育子女,必須盡快再嫁/娶,很有可能膝下子女都有著不同的生父/母,也間接提高了近親通婚的可能性,因此少部分族人會突然的變成盲人。

寄宿處主人的母親便是盲人,失去視力十幾餘年。因為失明,長年待在家裡,漸患上妄想症,她會以族語與想像對話。族語於我是陌生的語言,本來聽起來就有幾分奇特,知道她在與想像對話,讓這一切變得更加魔幻,我總想知道,她在黑暗之中說些什麼?跟誰說?

又據主人說,早年島上生活條件不佳,有些老去的族人,意識到自己不再具生產力,為了不拖累子女,會一聲不響的搭上小船,將自己流放到海洋中,宛如海洋版《猶山節考》。我又忍不住想像起那樣的情境,獨自在巨大的海洋中,等著生命消逝,還須等上好多個日夜吧。黑夜時,當他們飄流,身處沒有邊際的黑,感受著身下的浮盪,耳邊只有浪濤聲,那會是怎樣的情景。

2012年3月30日 星期五

蘭嶼紀事1



來到蘭嶼後一切都非常好,不如待在台東時感受到的「多重的、絕對的孤寂」。
在熱鬧的城市中,我常感到寂寞;但身處自然的懷抱之中,我不曾感到一絲寂寞。

每晚我總是到海邊坐著,海洋神祕的黑暗另一端總是強烈呼喚著我,忍不住一看再看,時間很快就過去了。生命的源頭來自海洋,或許那是種對於生命最初的惆悵。所謂的滿天星斗,在蘭嶼是確實有的,每晚抬頭看,眾多繁星在閃耀,時有月亮相伴。我已經習慣聽著海潮聲入睡,就像一種催眠的節奏。

島上的住民多有著一張深邃且嚴峻的臉孔,但多半個性開朗,連走在路上都有完全不認識的島民向我說早安。島民們工作只為餬口飯吃,不如台灣人(儘管蘭嶼也是台灣的一部分,但我可以了解蘭嶼人們每當提到台灣,總是像在說另一個國家的原因,因為這裡是與台灣本島截然不同的地方,是我截至今日的人生,待過最適合生活的地方。我才來到這裡一週,也會說「台灣」如何如何。)賺錢是為了獲得更多物質的滿足,這造成與台灣人工作態度的大不同。島民也許今天賺了錢,明天就不想上班了,因為有飯吃了,何必那麼累。說起來,我的金錢觀與是原住民較相似的,所以常看見他們經常在大白天就喝酒,這點頗有趣。

圖中的大哥是我某晚在海邊獨坐,突然划著小小的拼板舟出現於岸邊,最近是捕飛魚的季節,他正是捕完飛魚歸來,請我幫他推舟上岸。上岸後,他從袋子裡倒出為數不少的魚,當場便開始刮魚鱗、殺魚。而每當我想到他們划著小舟在漆黑的大海裡乘風破浪,那景象就盤據住我的腦海,怎麼也無法驅除。

入境隨俗,但主要是怕麻煩馬嘎嘎,我在蘭嶼放棄了吃素,跟著吃了不少魚。對於海洋(生命的源頭),我始終崇敬不已,甚至不敢說感謝海洋,海洋稀罕人們的感謝嗎?

2012年3月28日 星期三

台東一程


初次進行全程只有自己的旅行,稍稍能感覺到異鄉遊子式的孤寂。不僅只是人際關係的孤寂、地域的孤寂、文化層面的孤及、還有回到旅館後,歸處的孤寂。這樣的感受,某種程度地打消著我移居花蓮的念頭;若真移居花蓮,我真的能夠對抗地了這些層層疊疊的孤寂總和嗎?

以往嫌家裡吵,沒有私人空間,愛護著我地長輩總是讓我心煩不已,也無法和家人深談自己的苦惱(事實上也不僅是家人,我自絕於多數的他者),從來不覺得家是我精神的「根」,所以一心尋求在各種層面上契合的「根」。這說起來是一種精神的鄉愁,我找不到那個能成為我精神鄉愁的人,所以把情感全寄託在生命之上──這個世界原有的樣貌,那些泥土、海洋、天空,和生活於其上的生命。

出發前妙生說我很勇敢,其實不,那都是不得不面對的、被逼出來的勇敢。我也時常寂寞得發慌,呆坐在電腦前,感覺著周末午後那種孤寂易被特別強調的氣氛與聲音,覺得生命的多數時間就這麼白白流走了。儘管我們不得不面對生命始終是獨立的(這裡必須使用這個較為中性的詞彙),但生命不該是孤寂的。我要的不是被眾人圍繞,而只要那個人,那個能成為我精神鄉愁的人。